“名山皆仙境”的洞天福地思想
栏目分类:道教神仙 发布日期:2016-06-15 浏览次数:次
宋 马远《山径春行》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名山皆仙境”的洞天福地思想
洞府名山是大道、大美在人间的投射,是可感可亲的人间仙境。但道教的神仙境界是在吸取《山海经》、《淮南子》、《列子》等古代神话传说和民间信仰的基础上渐成体系的。纵观神仙境界的发展历程,仙境返回人间经历了漫长而又悠久的岁月。随着神仙思想和道教的不断发展,仙境逐步缩小了与人间的距离,并逐渐向人间回归。《冲虚至德真经·黄帝第二》记载:
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
早期的仙境——华胥氏之国与人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凡人不得入,只能神游而已。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州。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
汉武帝既闻王母说,八方巨海之中有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有此十洲乃人迹所希绝处。……祖洲近在东海之中,……始皇……乃使使者徐福,发童男童女五百人,摄楼船等入海寻祖洲,遂不返。
神仙境界发展至三山十洲,已是舟楫可至了。到了东晋时期,道教思想的集大成者葛洪进一步缩小了仙境与人境的鸿沟,并把海上三神山扩展到了人间的二十八名山。葛洪在《抱朴子内篇》中写到:“古之道士,合作神药,必入名山,是不止凡山之中,正为此也。又按《仙经》,可以合作仙药者,有华山、泰山、霍山、桓山、嵩山、少室山、长山、太白山、终南山、女几山、地肺山、王屋山、抱犊山、安丘山、潜山、青城山、娥眉山、倭山、云台山、罗浮山、阳驾山、黄金山、鳖祖山、大小天台山、四望山、盖竹山、括苍山。此皆是正神在其山中,其中或有地仙之人。……若不得登此诸山者,海中大岛屿,亦可合药。若会稽之东翁洲、亶洲、紵屿及徐州之莘莒洲、泰光洲、郁洲,皆其次也。今中国名山不可得至,江东名山之可得住者,有霍山,在晋安;长山太白,在东阳;四望山、大小天台山、盖竹山、括苍山并在会稽”。葛洪在此列出合药名山二十八座,又列海中福岛六所,其中已暗含了洞天福地的仙境思想。“洞天福地”是什么呢?“洞”者通也,意思是山中洞室可以与天相通,在此修仙可以羽化登真,长生久视;“福”指“福泽”,意谓在山中就地修仙,可以道成化仙,得福度世。洞天福地的观念在道藏经籍中最早见于《太上洞玄灵宝五符序经》。刘师培《读道藏记》认为此经出自汉代,近代著名道教学者陈国符赞同此观点,并补充道:“按《太上灵宝五符序》卷中有弟子葛洪闻之郑君云云。则是亦有后人增益之处。”《太上灵宝五符序》记载:
吴王阖闾十有二年孟春正月,命楫江湖耀旗蛟龙观兵于敌国,解带乎包山。包山隐居为使者,号曰龙威丈人。令极洞室之所深,履洪穴之源。……隐居于是带烛载火,昼夜行进。……忽遇众孔杂穴,千径百路,沙石乱来,俱会一处,形象相似,门户同类。其众径之口有金城玉屋,周回五百里,于众道中央,明月朗焕,华照逸光,其中帷帐床机,窗牗密房,错以紫玉,饰以黄金,云厦凌天,莫识其状。于是顾盼无人,瞻望城傍,见题门上曰“天后别宫”,题户上曰“太阴之堂”。
道教福地龙虎山
这便是道教洞天仙境思想的雏形。
洞天仙境思想的发展
南北朝时期,茅山派创始人陶弘景在《真诰》中云:“大天之内有地中之洞天三十六所,其第八是句曲山之洞,周回一百五十里,名曰金坛华阳之天。明确提出了“洞天”的概念,初步建构了三十六洞天的仙境格局,把仙境进一步拉向了人间。
葛洪和魏晋南北朝的宗教学者将仙境现实化的这一做法,一来推动了道教世俗化,二来顺应魏晋的游仙之风。他们将自然之美与心中的仙境之美交融在一起,诉诸笔端,将自然的风光描绘得如梦如幻、神奇多姿。其中不仅有对天地自然的热爱,还饱含了对“道-美”的诸多深刻体悟!
至唐代,司马承祯的《天地宫府图》和杜光庭的《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最终确立了洞天福地的人间仙境思想。杜光庭《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序》云:
乾坤既辟,清浊肇分,融为江河,结为山岳,或上配辰宿,或下藏洞天。皆大圣上真主宰其事,则有灵宫閟府,玉宇金台。或结气所成,凝云虚构;或瑶池翠沼,注于四隅;或珠树琼林,疏于其上。神凤飞虬之所产,天驎泽马之所栖。或日驭所经,或星缠所属;含藏风雨,蕴蓄云雷,为天地之关枢,为阴阳之机轴。
按杜光庭的观念,不仅天上有仙境,而且人间海中皆有仙境。其后,杜光庭又系统地梳理了五岳、三岛、十洲、三十六靖庐、七十二福地、二十四化、四镇诸山等人间仙境格局。司马承祯的《天地宫府图》已亡佚,但其序尚保留于《云笈七笺》第二十七卷中。《天地宫府图并序》云:
太上曰:十大洞天者,处大地名山之间,是上天遣群仙统治之所。……其次三十六小洞天,在诸名山之中,亦山仙统治之所也。……其次七十二福地,在天地名山之间,上帝命真人治之,其间多得道之所。
这里的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及七十二福地都在天地名山之间,中国的名山大川几乎都包括在其中,几乎没有不和道教发生关系的。
俄国美学家普列汉诺夫曾经说过:“从历史上说,以有意识的功利观点来看待事物,往往是先于以审美的观点来看待事物的。”道士终日流连忘返于林皋涧石之间,原本出于其修道炼丹的功利需求,但在与大自然的朝夕厮守中,道士体味到了喧嚣红尘中所没有的清虚、灵彻、深邃、旷远以及那种无限自由的感觉与生机勃勃的无穷生命意趣。山林中一涧一石、一壑一丘,仿佛就是对修道者心灵的某种暗示与象征,都与修道者的内在宗教体验相召唤、相契合。山林之广大,尚且为天地一端;天地之无垠,尚且为道之一境。人在道的关照下,何其渺小,毋庸多言!与山水亲近,让修道者在山林之中寻觅到了长生成仙这个最高、最美的宗教归宿与审美理想。所以,山在道教世界里有着与世俗社会截然不同的宗教意义和审美意义。《南华真经》曰:“山林与!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这里的“乐”不是山林清净产生的,清净只是物之表象,山林潜伏的清净与审美意识的接洽才是“乐”产生的真正原因,这样的山林审美意识是一种深层的适意的爆发。
“上善若水”的审美趣味
至于人间仙境中的“水”,也与道家道教的审美趣味有着紧密的联系。《道德真经》曰:“上善若水”。清泉汩汩、小溪涓涓、大河汤汤、海洋淼淼,水无定质、无常形,流动不息、变幻无测,其中蕴涵着道教的至上真理与最高的美。《南华真经》这样描写得道之人:“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得道之人行动时像流水般自然通畅,安静时像镜子般清澈空灵,感应万物时像回声般随起随息。《河上公章句集注》亦曰:“上善之人如水之性。可见,“水”在道教徒的宗教生活中具有独特的宗教意蕴和某种完美的仙格风貌。
陶弘景隐居之处:永嘉
早在南朝时期,著名道士陶弘景就遍历名山,性好山水,把自然山水当成了独立的审美对象,而不仅仅是宗教修炼的功利场地。陶弘景在《答谢中书书》一文中云:
山川之美,古来共谈。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晖。青林翠竹,四时俱备。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实是欲界之仙都。自康乐以来,未复有能与其奇者。
当仙境想象的空间从天上延伸到欲界仙都时,道士及文人们对自然山水的审美意识也渐渐被唤醒,“山川之美”本身的审美属性被充分认识,并具备了独特的审美价值。春水碧烟、秋波澄鲜,在登山临水的徜徉中与宗教实践的感悟中,山水已内化成了道教徒精神追求的一部分,他们恒久地搭起了道教徒通往理想世界的得道之“长桥”。
仙境从与世隔绝的飘渺模糊到灵洲仙岛的烟波微茫再到洞天福地的现实可感,一步步走向了人间。随着人间仙境思想的确立和传播,道教所特有的“名山大川皆为仙境”的观念逐步影响到了士人的审美观念与审美价值。道教山水悟道诗虽然表现形态不一样,但他们成了道教徒追求永恒生命、执着于道教理念世界的载体和媒介。
一点山水,万缕情丝。道教山水悟道诗是修道者宗教修炼和审美体验的一种物化形式,它以其独特性和真实性最直接地记录了修道者在特定的道教时空中的精神创造与理想思考,具有独特的魅力与趣味。
(节选自《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1期,引自中国论文网)来源中国道家养生网 www.daoys.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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