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从俗情 人与禽兽无别

栏目分类：玄门讲经   发布日期：2017-06-02   浏览次数：次

《缮性》开篇一句话说：“缮性于俗，学以求复其初。”缮，解为修治。俗，指世俗。二句意谓在世俗中修治性命，学习以期回复其本性。

学习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

中国古代总是很重视学习，认为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而区别于其他动物，就在于学习，所以“最为老师”的荀子，其书第一篇就是《劝学》。学习是要将自己的本性提厮起来，勿使坠落于俗情，所以对于世俗，一定要撄逆而上，不能顺从俗情，一泄而下。顺从俗情是很容易的，这不需要学习，但是由此而往，人也就不成其为人了，所谓与禽兽无别。西方进化论是讲顺从俗情的，但是中国人总是强调厉行修治，所以历朝历代总是有一些自我约束的人，以其高雅的修养领导大众，使得整个民族始终站在文明的高处。

厉行修治以防失性于俗

所以此篇虽然题为“缮性”，其实正是“矫俗”。这有学者的几则评论加以提示：

王雱曰：“夫矫削僻异之行非出于人之天真，而生于世俗之伪心。伪心用，则正性所以失。正性失而不悟其自失，复欲以伪而完治矣。庄子因而作《缮性篇》。”

程以宁曰：“此篇为性命而发。俗学俗思性命交丧，惟深根宁极，性反而神完，乐全而志得，与倒置之民异矣。”

性 曰：“此篇但言不缮性于俗学、俗思，只以恬知相养，深根宁极而待，有存身之道，便是体纯素之人也；不然，丧己于物，失性于俗，倒置之民也。”

林云铭曰：“此篇以‘恬’与‘知’二字作骨，数段递递说下，立论甚醇，华实并茂，且别有一种秀色，令人赏心不置。”

朱文熊曰：“性本无为而自然，一染于俗，则便失本真，求复其初，而益缮于俗，则益蒙蔽而已。此无他，乱其性也。以乱性之俗学而言治道，则虽尧舜之治，犹为大乱，况其他乎？世愈降而俗愈坏，凡无为之治俱是有为之迹，而圣治几不可复见矣！”又曰：“此篇要在一‘俗’字。一染于俗，虽缮性犹不能复，况滑欲以求明乎？一意直贯到底，曰蒙蔽之民，曰倒置之民，前后相应。蒙蔽已不可，倒置更甚。”

道家认为历史是从自然走向世俗

为了区别本真与世俗，庄子列举了二段古史。他说“古之人，与一世而得淡漠焉”，这叫做“至一”，叫做“自然”。这时候“阴阳和静，鬼神不扰，四时得节，万物不伤，群生不夭”。后来人被自己的私欲牵引， 淳散朴，逐渐走向了世俗。燧人、伏羲时，天下顺而不一，神农、黄帝时，天下安而不顺，如此到了唐尧虞舜之世。尧舜在孔子的政治理想中，处于“大同”的地位，而在庄子看来，已经不够纯粹了。

按照成玄英的疏解，古之人指的是三皇之前，玄古无名号之君。而唐尧虞舜则位居五帝之末，其兴治行化冠三王之始，所以恰是始作俑者。尧舜如此，那么禹汤文武所谓“小康”的政治，简直不足为道了。在儒家看来，历史是从大同走向小康；在道家看来，历史是从自然走向世俗。庄子的观点较之儒家更为激烈，在他看来，人类历史的过程，就是世俗化的一个过程。

自然离开了世俗，世俗离开了自然。不仅如此，双方的趋向而且越来越远，远而又远，不可能愈合了。所以，虽然后世往往有人提倡回归自然、回复人类的纯洁心性，但庄子却早已看出这不可能，言之者仅仅是在自我安慰而已。

庄子的话说得很严重。他说：“由是观之，世丧道矣，道丧世矣，世与道交相丧也。道之人何由兴乎世，世亦何由兴乎道哉？”

褚伯秀曰：“详夫世道交丧之语，意甚可悲！”方以智引季庐子曰：“孔子栖皇，其肠愈热；庄子深根，其肠愈冷。或曰：庄子亦是热肠难忍，而冷地说说耳，时命谬之也。”凡此可看作对庄子的一份理解。

圣人在矛盾中选择归隐 但并非与世隔绝

那么紧接着庄子就说到归隐。天道无法兴建世俗，世俗也无法兴建天道，既然两相背离，圣人只有归隐。

当然庄子所说的归隐，并不是简单的隐居，钓鱼闲处，避世不见人，那样就成了《刻意篇》所说的“江海之士”了。所以庄子说了二句重要的话，重要同时也非常地敏感。他说：

“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

“古之所谓得志者，非轩冕之谓也。”

有人称，庄子直言“轩冕”云云，虽然话语有鄙薄之意，其实却难免向往之心。有人据此揣测《缮性篇》议论不纯，当出自庄子弟子之手。这些其实都是多虑。《逍遥游篇》一开始就说过，“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他能够糟糠先王、陈迹六经，岂止是鄙薄轩冕呢？

不过，庄子又确实不是主张与世隔绝的人，他所说的当其时命则大行天下，或者不当时命而深根宁极，都仍然是安处世间，所谓道不离物、物不离道。在道家看来，不仅不能与世隔绝，而且还要遍在万物才是。

陆长庚评价说：“此篇亦是一片文字递递说下，‘以恬养知’是其主意。说以世道交丧，圣人之德隐，遂将‘隐’字生下许多意思，与孟子‘所性分定，大行不加，穷居不损’意同，议论极醇无疵。”

“极醇无疵”一语，在此篇是中肯的评价，在古人亦是最高境界的赞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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