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华说《庄子》：《田子方》

栏目分类：玄门讲经   发布日期：2017-06-02   浏览次数：次

《田子方》篇的主题，朱文熊说：“此篇线索最易明了，大意在至道之真，非可言传耳。”王丹龙说：“此篇语极精究，与《大宗师》、《德充符》出入同致。”

田子方史载其为子贡或子夏的弟子，孔子的再传弟子。韩愈又谓田子方为庄子之师，《送王埙秀才序》说：“盖子夏之学，其后有田子方，子方之后，流而为庄周。故周之书，喜称子方之为人。”

关于田子方的学行，《吕氏春秋•重言》说：“故圣人听于无声，视于无形。詹何、田子方、老耽是也”，《淮南子•泰族训》说：“田子方、段干木轻爵禄而重其身”。

篇中一开始就是田子方对魏文侯称道谿工，说他“其为人也真”、“缘而葆真”。

宣颖评论说：

“第一段引出一‘真’字，以后遂段都发此意。人皆取其糟粕，遗其精华，徇其迹相，亡其神理，道何自明于天下乎？夫道之妙，不可以名言，不可以指测，惟悟真者得之。要写‘真’字，既不可名言、指测，故通篇止借遗言、遗事，忽影忽衬，使纸上恍惚可睹，但不知何处得这许多妙事妙言，萃为玄屑之薮也。可知大半庄子自造，不是现成文字。”

又说：

“‘真’字便是孔门‘诚’字。诚者，一也，如神也，物之终始也，无息也，无倚也，无声无臭也。也此数句，便尽此篇之义。可惜学者先不识‘诚’字，无怪其以《南华》为彼家言矣。”

接着有许多讨论孔子以及周文王的论述，还有老子和孔子的对话。其中借助温伯雪子而说出的“中国之君子，明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一句，可以说是对儒家学说的整体概括。

方人杰评论说：

“庄子之尊孔子也，至矣。深微隐显，或从其原，或从其委，莫不见其津津无已神。其中深谈老子，以夫子与老子有一番倾慕，故不惮缕缕言之。其尊老处皆是其尊孔处，言外须知。笔端灵变，波澜蜂涌而来，须得其意之所至。”

文中颜渊称道孔子为不言而信，不比而周，无器而民滔乎前，而不知所以然，颜渊自称“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矣！”此处说到“奔逸绝尘”、“瞠若乎后”，与《徐无鬼篇》称道天下马之“超轶绝尘，不知其所”，后来都成为传神的成语。

文中借助孔子对颜渊之语，说人们对于万物的变化与生命的生死存亡，虽曾交臂相守，却又不可挽留，“终身交一臂而失之”。哀感生命的短促与无奈，“把臂之间，歘然已谢”（成玄英语），与《齐物论篇》所说“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含义形近，也都成为最富情感的成语。

文中宋元君画图，一史后至，不趋不立，视之则“解衣般礡臝”。其“真画者”的象形被学者称之为最为珍贵和稀缺的精神状态和艺术创作境界。

文中所说“智者不得说，美人不得滥，盗人不得劫，伏戏黄帝不得友”，其人格精神与孟子的名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亦有异曲同工之比。

此篇最后一段以简短六十余字讲述楚王与凡君的对答，不仅义理充溢，逻辑精密，而神情话语亦曲折有致，尤足引为晚周名辩的范例（《外物篇》惠子曰“子言无用”一段亦然）。

个别事物的存在也可以说是并不存在，因为万物都本原于道；个别事物的不存在也可以说依然存在，因为道体现着万物。楚王有灭亡凡国之心，凡君就对楚王说：“凡国灭亡了，却不能以此否定我的存在。楚国依然存在，却不能以此保存楚国的存在。”个别事物的生存与死亡和作为物质实体的存在与消亡是不相同的两个层面。物质实体永远存在，因此本无所谓存在不存在。生存与死亡只是个别事物的即时和表面现象。所以凡君说：“凡国虽然灭亡了，也本无所谓灭亡，也从来没有灭亡。楚国虽然生存着，也本无所谓生存，从来没有生存。”既然连生死存亡都已置之度外，当然也就获得了完全的解放，也获得了永恒的意义。

范耕研评道：“论存亡不在迹象，当注重真吾。战国以来，兼并益盛，亡国乱家相属，然亡者岂皆桀纣，存者岂皆汤武？仁不必存，暴不必亡，故以凡、楚为喻，而寄深慨，乱世之哀音也。”孙鑛（孙月峰）评道：“收却有致”，“散而密，淡而腴，章法绝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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