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华说《庄子》：《说剑》

栏目分类：玄门讲经   发布日期：2017-06-03   浏览次数：次

《说剑》这一篇，以及下面《渔父》篇，全篇都只讲述一件事情。

以“说剑”为题，在周秦绝不多见。荆轲为周末最后一位刺客，《燕丹子》所载其为人“博闻强记”，自言“将令燕继召公之迹，追甘棠之化，高欲令四三王，下欲令六五霸”，及《史记•刺客列传》所载“荆卿好读书击剑，以术说卫元君，卫元君不用”、“荆轲虽游于酒人，然其为人沉深好书”，可知古代刺客亦莫不通晓书史。

司马迁又作《游侠列传》，观其篇首所论，言季次、原宪之贫，有道仁人之困厄，伯夷、叔齐之死，盗跖、庄蹻之暴戾，引《韩非子•五蠹》“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庄子“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侯之门仁义存”，及俚语“何知仁义，已飨其利者为有德”，可知游侠刺客亦为晚周诸子之一家，而《燕丹子》实为诸子著作。

《燕丹子》所称荆轲，“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不拘小节，欲立大功”，其所言“士有超世之行者，不必合于乡曲；马有千里之相者，何必出于服舆”、“烈士之节，死有重于太山，有轻于鸿毛者，但问用之所在耳”，隐然皆与道家气质相合。

而《说剑篇》中庄子所论剑道，仅有简短四句十六字，所谓“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括尽精义。佯以空隙示于敌手，开启敌手使之以为有利可乘，如果真能后发先至，确为百战百胜的秘诀。较之《史记》集解引《吕氏剑技》“持短入长，倏忽从横”诸语，庄子所说可谓直透心法。

而庄子对于剑士、剑术的描写，亦极尽描摹之所能。如说剑士“皆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说其剑术“上斩颈领，下决肝肺”，说其禁制“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均能精到不移。唐李白的名篇《侠客行》“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全由此篇脱出。

全篇结构，在以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人之剑游说赵惠文王。

天子之剑，乃是以燕谿石城为剑锋，齐岱为剑刃，晋魏为剑脊，周宋为剑环，韩魏为剑柄。“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诸侯之剑，以智勇之士为剑锋，清廉之士为剑刃，贤良之士为剑脊，忠圣之士为剑环，豪杰之士为剑柄。此剑一用，四境之内无不宾服。

庶人之剑，则只是“瞋目而语难”，“无异于斗鸡”。

全篇皆庄子自道，“周”之名出现凡五次。

此篇文气之盛，与前篇《盗跖》不相上下。而其游说方式，则与《则阳篇》戴晋人说魏惠王最似。戴晋人由四方上下，返在通达之国，通达之中有魏，魏中有梁，梁中有王，由此而见魏惠王一己之喜怒“若存若亡”。《说剑》则由天子之剑，返观诸侯之剑，以见庶人之勇力“若有若无”。其宗旨均为舍小器而归于大道。

王雱曰：“夫天下国家者，圣人之利器，而其用必在于善藏，而其全不可以示人。庄子因而作《说剑篇》。”

褚伯秀曰：“《说剑》一篇，辞雄旨微，铿鍧千载，岂浪鸣哉！《汉书》：‘司马氏在赵者，以传《剑论》显。’则剑术其来尚矣，故漆园借此以发胸中之奇。或者泥于形似，遂认为说客纵横之论。经意一失，指夜光为鱼目者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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